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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3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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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30

房間裏點了改善睡眠的沈香, 只有微弱的燈光搖曳,許朝今枕在絲綢被上,閉著眼睛, 因為在想事情而有些呼吸不均勻。

終究是輾轉反側地入睡了。

第二天醒來, 許朝今對著鏡子觀察自己, 看見眼下淺淺的烏青色。

她嘆了口氣, 打了個粉底,又往臉頰上薄薄地打了層腮紅, 才顯得氣色沒那麽差了。

到了餐廳, 蔣城聿已經離開了, 許朝今抿唇,坐在餐桌前,吃孫姨準備的早餐。

餐食是偏西式的,羊角面包和松軟的全麥面包圈, 冷托盤上放著冷切肉和帕爾馬幹奶酪,洗好的車厘子和切開的血橙放在玻璃碗裏。

孫姨把熱牛奶放到她手邊:“還有櫻桃番茄,太太要吃的話我給您拿出來。”

早餐的種類已經很豐盛了,許朝今搖頭:“不用麻煩了。”

“好,”孫姨笑笑,隨手收拾餐桌上的東西,和許朝今搭話, “那太太嘗嘗冷切肉,我自己做的,先生今早也多用了些。”

許朝今在抹黃油的刀叉頓住,想起什麽, 問:“孫姨在家裏幫忙很久了嗎?”

“可不是,”太太隨和, 要比清冷寡言的先生好相處很多,孫姨也願意多聊幾句,“我給先生幫傭已經有十幾年了,以前在香港的話是在半山別墅,主要負責的也是先生的起居。”

“蔣城聿他,”許朝今低頭,掩下心裏的波瀾,“在香港那麽多年,沒有談過女朋友嗎?”

不怪她疑惑,以蔣城聿相貌和條件,即使情史豐富也沒什麽好奇怪的,偏偏新聞報道裏,他那樣潔身自好。

“哎喲,”孫姨被這問題難住了,手忙腳亂起來,連忙搖頭,“太太真是為難我了,先生以前在香港有沒有女朋友哪裏是我們做傭人的可以知道的。”

許朝今沒說話,孫姨又害怕她不高興,想了想,補充。

“再說了,太太,就算是有什麽,也是過去的事情了,您到底是和先生結了婚的。”

孫姨不知道這對新婚夫妻為什麽分房睡,只不過就她觀察,蔣城聿和許朝今的關系還算和睦。

孫姨不敢再多嘴,低頭收拾碗筷,許朝今也不多追問,垂眸,安靜用餐。

等到了劇院,又是緊張的排練和演出,許朝今忙得腳不沾地,旖旎的情思反而淡了點,人在忙碌的時候是沒空想這些的。

夏映潔的退休流程還沒走完,許朝今還有些時間可以做準備。

不過夏映潔在幾次排練時已經不在親自演奏,更多站在一邊指導許朝今。

等到排練結束,許朝今把琴收拾好,快走幾步,追出去。

“夏老師——”

走廊裏,夏映潔的腳步停住,轉過身來。

她素來不染發,頭發是自然的花白,嚴肅而優雅,眼神裏是深邃的光芒,看著面前步伐有些急匆匆的許朝今,問她:“怎麽了?”

許朝今臉頰有些熱,和夏映潔鄭重地道謝:“謝謝您。”

峰回路轉,是夏映潔給了她機會。

“沒什麽,”夏映潔的態度更像是公事公辦,語氣冷靜,“我在西音樂團這麽多年,臨退休了,總要給樂團選一位負責的首席。”

職責所在。

她話說的冷,許朝今卻不在意,就像是練琴時,夏映潔就算是批評她,也總是有獨到的見解,讓她受益匪淺。

許朝今擡眸,笑得很真誠:“不管怎樣,還是謝謝您。”

等送走了夏映潔,回到休息室裏,成溪都看出她臉色不好,問她昨天的事情:“是不是李子秋那個賤人又給你找麻煩了?”

許朝今沒想和好友隱瞞什麽:“我的琴是她弄壞的。”

“原來是李子秋!”成溪嘖了聲,用掌心拍自己的腦袋:“光記得提防宋莉莉了,都忘了這個討債鬼。”

“我告訴你歲歲,”成溪耐心聽完許朝今說話,比她都緊張,“這次你可不能輕拿輕放了,一定就追究。”

不然別人總把許朝今當成好捏的軟柿子。

“我知道,”許朝今點點頭,“等下班了就去聯系律師。”

成溪點頭,松口氣,問她:“昨晚是因為這個沒睡好嗎?”

許朝今搖頭,擦拭琴弓的動作停住,手指無意識地在琴弓上抓握,遲疑了幾秒,答非所問。

“蔣城聿送了我把小提琴。”

她說得輕描淡寫,試圖掩蓋心裏泛起的漣漪。

“小提琴又沒放你枕頭下面,怎麽還能讓你睡不好?”

成溪還是從許朝今的神色看出端倪,笑了笑,老神在在地調侃她。

“我知道了,肯定是送的人讓你睡不好了。”

“沒有,”許朝今有點害羞,去拽成溪的胳膊,“你別瞎說。”

成溪吐了吐舌頭:“我可不是瞎說。”

“歲歲,”成溪托著腮,看她,“你是不是有點動心了?”

旁觀者清,許朝今現在的表現很明顯就是少女懷春。

心思被明晃晃地戳破,許朝今沈默了很久,才搖頭,輕聲喃喃道:“我不能喜歡他。”

也不敢喜歡。

“誰說不能的!”成溪急了,反駁她,“你倆一沒血海深仇,二沒血緣關系,還是領過證的夫妻,你怎麽不能喜歡他?”

相較於成溪的激動,許朝今情緒平靜很多。

把私人感情抽離出來,冷靜思考,他們是協議夫妻,蔣城聿娶她是為了應付家裏,她嫁給蔣城聿是為了擺脫和蔣嘉茂,各取所需的一場婚姻而已。

蔣城聿成熟體貼又有分寸,是因為他本身就是很好的人,許朝今卻不能得寸進尺。

“哪來什麽不能喜歡的理由。”

見許朝今不搭話,成溪繼續嘟囔:“你總覺得他是蔣先生蔣叔叔,把他擱神壇上了,仿佛對他有非分之想是什麽彌天大錯。”

“歲歲,”成溪掰著指頭給她分析,“嚴格點說,蔣總也就比你大了九歲,他就算再高嶺之花也不能是聖人,沒有七情六欲吧?”

九歲的年齡差確實有,但絕對稱不上驚世駭俗。

“再說,協議夫妻就不能有感情了?假戲真做的還少啊。”

不然娛樂圈哪來那麽多因戲生情的情侶。

許朝今因為成溪的話有些怔然,垂眸,腦子裏亂的沒什麽思緒,試圖抓住些什麽。

不要把蔣城聿……當聖人嗎?

可他確實是不染凡塵的矜貴,凡事體貼有風度。

……

周岳早上就發消息和許朝今約好,說傍晚要接她去見律師。

“太太,”等許朝今上了車,周岳從前視鏡裏看了眼,態度很恭敬,“蔣總還在開會,吩咐我接您去公司,律師也在那邊。”

“好,麻煩你。”許朝今點點頭,坐在座椅上,安靜地看向窗外。

等到了博越的辦公樓,周岳停好車以後連忙下車,繞到車後座,給許朝今開車門。

他微躬著身,給許朝今指路:“太太,這邊。”

商業雜志和財經新聞對博越和蔣城聿極盡溢美之詞,遠不如直入雲霄的建築來得有實感。

進到大廈內部裏面,更顯得寬敞明亮,井然有序,墻壁上掛著博越的企業文化宣傳面板,來來往往的人認出周岳,不時問好。

“周特助。”

“周助好。”

周岳回得不多,整個人註意力還是在許朝今身上,偶爾回她幾個問題。

穿過擺滿綠植的一段走廊,周岳帶著許朝今到了提前預約好的小型會議室,推門,側身,為她介紹。

“太太,這是黃律師,另一位是杜律師,法務部還有幾位,您需要的話我叫他們過來。”

兩位律師提前被打過招呼,現下站起來,態度和煦,和許朝今問好。

看起來就十分專業,黃律師西裝革履,一塵不染,皮鞋擦得鋥亮,頭發用發膠固定著,從桌面上一份文件遞給許朝今。

“太太,我們經手的民事案件不多,不過也勉強算精通,這是一些介紹,您可以簡單看一下。”

許朝今應了好,接過來,薄薄的幾頁紙,內容卻不簡單,是兩位律師的資歷和以前經手過的案件。

兩人的經歷重合度很高,都是知名法學院深造多年,精通大陸法系,紅圈律所資深律師,主攻國際貿易和風險管理領域。

此外,黃律師對民事訴訟還有較深的研究。

再往下,是黃律師多年來勝訴的案件,案件名稱都是些許朝今看不太懂的專業術語。

許朝今有些愕然,不禁懷疑自己的案子是否需要麻煩博越的律師,多少有些大材小用了。

同時,她也反應過來,理解了她說簽婚前協議時,蔣城聿淡然的拒絕。

要真是離婚,以博越律師的能力,她說不定還得給蔣城聿賠些精神損失費。他確實不用擔心離婚帶來的財產損失。

“太太,”黃律師把她的沈默理解為不信任,又知道對面是總裁夫人,緊張地額頭沁出了些細汗,連忙解釋,“您放心,民事雖然不是我的主攻方向,但我博導就是民法的起草人之一,我們來代理的話勝算很大。”

案情這麽簡單,原告還是總裁夫人,要真敗訴了,他們倆也該從博越法務部滾蛋了。

“沒有,”許朝今把文件合上,“我是覺得,我這案子有點太小了,好像用不著麻煩你們。”

“再小的案子都是我們應該做的,應該負責的,”黃律師松了口氣,拿出筆記本電腦和紙筆,“您方便的話,我們還想了解一下案情的具體信息。”

許朝今一把小提琴的全部價值還不夠其中一位律師的小時咨詢費,但博越的百萬年薪是足夠的。

許朝今想了想,把李子秋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律師,包括之前那次無理投訴。

“額,”黃律師點頭,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打著,“太太,我聽了還一部分,有個疑問,李子秋女士,是認為你介入了她的感情嗎?”

許朝今點頭,“是。”

黃律師的動作停了停,表情變了變,確認:“這位李女士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嗎?”

如果有精神方面的疾病的話,案子怎麽判還不好說,因為李子秋相當於沒有民事行為能力。

這個問題問得有點奇怪,許朝今想了想:“應該沒有吧。”

她沒發現李子秋有什麽不正常的舉動。

“沒有的話,”黃律師察覺到案子裏邏輯不通的地方,追問,“她怎麽會覺得您想介入她的感情生活呢。”

拜托,李女士,用用腦子,蔣城聿的夫人用得著要去介入別人的感情?

是博越的百億資產不夠多,還是他們老板那張臉不夠英俊,他要是女人早就撲上去了。

“是因為,”許朝今明白律師要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,糾結再三,還是說出來,“我之前的未婚夫叫蔣嘉茂,她是蔣嘉茂的女朋友。”

黃律師把蔣嘉茂的名字加入人物關系圖,杜律師代表博越和恒逸對接過,覺得巧合:“那還真是巧,太太,老板和您的侄子也叫蔣嘉茂。”

據他所知,蔣小公子也挺愛和網紅明星廝混在一起的。

杜律師本來想活躍下氣氛,但氣氛顯然更奇怪了,他繼續開玩笑:“不會就是一個人吧,哈哈。”

周岳給他倆使了個眼色,杜律師的哈哈聲驟然停住,笑不出來了,飛快地轉頭,和黃律師對視一眼。

還真是一個人啊!

從對方的臉上看出來止不住的震驚,比蔣總結婚更令人震驚的,就是蔣總和侄子的未婚妻結婚了。

以及,蔣城聿不會打算把他們兩個滅口吧?

黃律師應變能力很強,很快反應過來,把話題又扯回案件上來。

“太太,情況我已經了解清楚了,主訴的話,我們可以起訴李女士侵犯您的名譽權和故意毀壞財物,畢竟您也說了,她在樂團給你造成了不好的影響,還有小提琴,已經是較大數額了,但考慮到各方面原因,應該還是按《治安管理處罰法》來處理的可能比較大……”

黃律師的專業能力過硬,許朝今看著電腦屏幕,點頭,突然,黃律師看了眼許朝今後方,翻PDF文件的動作停了。

黃、杜兩位律師很快站起來,朝剛進門的蔣城聿問好:“蔣總好。”

“沒什麽,”蔣城聿剛開完會,西裝的袖口處有些亂,神情也很散漫,拉了把椅子,自然地坐在許朝今身邊,朝對面的律師點頭示意,“你們繼續。”

他還是松弛的,隨手翻看了幾下文件,完全不像是來發號施令的。

蔣城聿的背靠在椅子上,看了眼許朝今,問:“餓了嗎,想吃什麽讓他們去準備。”

博越的茶歇是香港來的點心師傅做的,在業內都算有名。

“不餓。”許朝今搖頭,即使今天在心裏做足了心理準備,她再見到蔣城聿還是緊張,回答完就垂眸,避免和他對視。

視線往下,能看見蔣城聿的一小截手臂,清晰流暢而不失力量,顯得隨性而灑脫。

“也好,”蔣城聿像是沒有察覺到許朝今的反常,“等下回去用晚餐。”

只是簡單的閑聊,但黃律師還沒見過蔣城聿如此平易近人的架勢,有些意外,收回心神,問許朝今處理辦法:“太太,您看呢。”

“名譽權的事情我不想追究,”許朝今想了想,還是說,“只起訴她毀壞小提琴的事情可以嗎?”

“可以是可以,”黃律師先附和,委婉地說出自己的建議,“不過依我和杜律師的意見,最好還是一起。”

印證對方主觀惡意的可能性比較大,再者,許朝今都追究了,還是一步到位的好。

蔣城聿在這裏,就算一言不發也讓人無法忽視,黃律師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家上司,詢問。

“蔣總,您的意見……”

“太太不是說了嗎?”蔣城聿沒有替許朝今做決定的意思,慢條斯理地把文件合上,丟到桌面上,換來啪嗒的一聲輕響,“按太太說的去做。”

“好的蔣總,好的太太,是我疏忽了。”黃律師立馬道歉,在心裏懊悔自己的多此一舉。

接下來就是準備起訴材料和提交起訴狀,都是黃律師和杜律師的職責範圍,和許朝今的接觸算是告一段落。

“等我幾分鐘,”蔣城聿把襯衫袖口整理好,看向許朝今,“我上去拿幾份文件。”

許朝今沒反應過來,擡眸:“什麽?”

蔣城聿看她疑惑的神情,挑眉,解釋:“一起回去,嗯?”

原來是要一起回錦都花園,許朝今不得已直視蔣城聿的眼睛,胡亂嗯了聲,說好。

兩人先離開,房間裏只剩下周岳和兩位律師。

杜律師伸長脖子,確認老板和老板娘離開,才用手指著自己和黃律師,顫顫巍巍開口。

“周助理,我倆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?不能被滅口吧。”

黃律師雖說性格沈穩許多,但表情也是驚訝的。

他倆昨天接到周岳的電話,好不容易才消化了自己不近女色的上司已經有了太太,今天又知道了太太以前是侄子的未婚妻。

這也有點太挑戰他倆的接受能力了,這麽大的驚天大八卦,足以讓全公司嘩然,上司的那群女友粉心碎。

以蔣城聿的影響力和知名程度,說不能還能上個熱搜,話說到時候要不要給無良營銷號寄律師函。

“你倆安分點就不會,”周岳要去開車,也離開會議室,臨出去之前朝兩人比手勢,“這件事情記得保密,蔣總和太太暫時是隱婚。”

至於為什麽隱婚,隱婚到什麽時候,就不是他們這些小嘍啰可以知道的了。

……

周岳今天開的是庫裏南,內飾是觸感上乘的優質皮革,符合人體工程學的座椅,車頂還有光纖技術制成的星空頂。

密閉的空間,兩人並肩坐在後座,只有略顯局促的空間,許朝今從前很自在,現在可能是她心思不純凈,總有些淡淡的尷尬。

沈默裏許朝今先開口,說了最尋常的話題:“您今天下班的時間比往常早。”

平日裏蔣城聿總是早出晚歸的。

“還好,”蔣城聿換了個姿勢,還是隨意的語氣,“平時太忙了,今天你來,正好偷偷懶。”

許朝今笑得嘴角彎起來,又忍不住擡頭,從前視鏡裏悄悄看他。

蔣城聿微閉著眼睛,很放松的坐姿。

他無論什麽時候都是冷靜自持的樣子,好像沒有濃烈的情感,同樣,也不在乎自己的言行讓別人的池塘泛起怎樣的漣漪。

兩人沒再說什麽話,車內只有幾乎聽不見的空調聲,窗外的景色慢慢變化成許朝今所熟悉的。

許朝今下班時間已經不早了,他們又在博越公司花了不少時間咨詢律師,天已經有些黑了。

到了錦都花園,兩人下車,許朝今右前方幾步就是蔣城聿的背影,寬闊而穩重,在月光裏顯得更皎潔。

她胸腔裏還裝著沈甸甸的心事,不免腳步有些慢了,也沒註意腳下。

正走著,許朝今腳下一空,連帶著步伐也踉蹌了下,她下意識啊了聲。

寂靜的夜裏襯得很明顯,蔣城聿回頭,詢問:“怎麽了?”

“沒什麽。”

許朝今鎮靜下來,先回了蔣城聿,才低頭。

地面的瓷磚缺了一角,好巧不巧,她高跟鞋的鞋跟嵌了進去。

不算什麽大事故,許朝今沒放在心上,用了點力氣,想把自己的鞋子拔出來。

沒成功,許朝今的細眉蹙起來,又試了試,才發現鞋跟在裏面連小幅度的移動也不行。

嘗試的這幾秒種,蔣城聿已經走到她面前,垂眸。

“不小心陷進去了,”有些丟人,許朝今不敢去直視蔣城聿的眼睛,看著地面,小聲開口,“我再試試……”

許朝今的話還沒說完,蔣城聿已經俯下身去,視線裏能看到他理得邊緣整齊的發和膚白的脖頸。

許朝今呼吸一滯。

她排練習慣穿黑裙,和正式排練時的演出服有些相似,今天穿得也是,杏色薄襯衫,直到膝蓋的黑裙,光潔的小腿落在外面,因為吹了晚風而有些冷。

她開口:“蔣先生,您……”

蔣城聿已經看清地面的情況,她鞋跟形狀和地磚缺的角落有些像,嚴絲合縫地卡了進去,許朝今的用力方向不對,才拔不出來。

“站穩。”

他沒應,只是低聲提醒許朝今,手掌落在她小腿和腳裸處,溫暖幹燥,朝對的方向用力。

鞋跟和地磚摩擦有輕微的響,許朝今很快覺得右腳輕快了許多,蔣城聿直起身來,看著她:“試著走走,看有沒有崴到腳。”

“應該沒有。”

許朝今的右腳都有些沒知覺了,試著邁了一步,這時候才感覺到延遲的痛感,還真崴到了。

打臉來得太快,許朝今深呼吸,忍住痛,猶豫了幾秒,還是向蔣城聿求助:“好像有些扭到了,能麻煩您扶著我上樓嗎?”

“先別上樓了,”蔣城聿伸手,攙扶住她,“如果扭到的話,還是去醫院保險點。”

“沒傷到骨頭,”許朝今搖頭,“不用去了。”

她頓了頓,補充:“我不想去醫院。”

許朝今的父母就是車禍去世的。

隨著年齡的增長,小時候的事情都有些記不清了,許朝今只記得醫生護士頻繁地走來走去,血漿一袋袋地往進送,手術燈亮了十幾個小時,後來終於滅了。

手術室裏,床單上還有流不凈的血,滴滴答答的往地上掉,醫護人員推出來蓋著白布的兩具屍體,說那就是她的爸爸媽媽。

熟悉的味道會讓人回溯相同情況下的記憶,許朝今討厭醫院消毒水的氣味。

蔣城聿應了好,許朝今沒反應過來。

下一秒,蔣城聿俯身,手臂出現在許朝今的腰間,她被淩空抱了起來。

來不及驚呼,許朝今一下子失去重心,手下意識抓住蔣城聿的背,隔著西服和襯衫都能感受到他結實的背,呼吸間能聽到他沈穩的心跳。

她擡眸:“蔣先生……”

“別動,”蔣城聿嗓音是低沈的,但不容拒絕,“我抱你上去。”

許朝今連話都說不出來,只能安靜地呆在他懷裏,只想控制住自己的心跳,不被他察覺。

進小區門,搭電梯,敲門,孫姨來開門時看見被蔣城聿抱在懷裏的許朝今,也有些楞住了,關心道:“太太這是怎麽了。”

“不小心崴了下,”蔣城聿抱著許朝今往裏走,回她,“孫姨,拿點冰袋,另外,叫家庭醫生過來一趟。”

“誒,”孫姨很快反應過來,忙不疊應好,“我這就去。”

蔣城聿彎腰,把許朝今放在沙發上,動作間許朝今的發絲擦過他挺拔的鼻。

“抱歉,”蔣城聿站好,面無異色,給許朝今道歉,“沒有征求你的同意就抱你。”

許朝今臉頰都是發燙的,搖頭:“沒關系。”

孫姨很快把冰塊和紗布送來,又從箱子裏把跌打油和止痛噴霧拿出來。

蔣城聿看了眼許朝今,開口:“脫了。”

許朝今還是懵的:“啊?”

“把鞋脫了,”蔣城聿頓了頓,補充,“醫生來之前,我先幫你檢查一下。”

他這樣義正詞嚴,仿佛是真心實意關心她的身體。

許朝今不脫反而像有些什麽,她哦了聲,硬著頭皮,把鞋脫掉。

許朝今的腳也長得白皙小巧,圓潤健康的指甲蓋,只有被蹭到的地方微微有些泛紅,她有些不好意思,主動找話:“您還會看這些呢?”

“會一點,”蔣城聿的視線落在她的小腿上,溫聲解釋,“以前滑雪,經常摔傷。”

所以會一些簡單的判斷。

蔣城聿坐在另一邊沙發上,手指按在許朝今腳腕上,肌膚能感覺到他指節的形狀,她沒出息,小腿肚子都有些抖,無意間和他對視。

他深沈似海的眼眸裏有更深的東西,更像是……

許朝今想不到合適的詞,非要形容的話,她只會想到侵略性。

但這詞……用來形容蔣城聿好像不合適。

許朝今的坐姿有些靠前,裙子領口是V型的設計,蔣城聿的角度無可避免的能看到一抹白皙柔軟。

世間無二的情致。

“或者,”蔣城聿眼神是暗的,喉結滾動了下,很快松開手,視線也隨之移開,從茶幾上拿了水杯,一飲而盡,再開口,聲音莫名有些啞,“還是等醫生來吧,你先冰敷。”

許朝今雖然不太懂為什麽蔣城聿的檢查半途而廢,但還是點點頭。

不一會兒,家庭醫生來了,給許朝今進行了簡單的檢查,捏著腳腕的幾個部位,問她疼不疼。

許朝今嘶了聲,搖頭:“還好,不疼。”

醫生點點頭:“沒傷到骨頭,是簡單的皮外傷,最近幾天出門多註意,飲食清淡一點,這是噴霧,太太如果痛的話可以噴一點。”

“好,謝謝。”

等醫生檢查完,蔣城聿也恢覆了溫潤的君子模樣,讓孫姨把醫生送出去。

蔣城聿坐在桌邊,喝了口水,吩咐:“孫姨,麻煩幫我加點冰塊。”

孫姨說了聲好,很快把杯子拿走。

不怪她做的不到位,入了秋,按蔣城聿的習慣,是不會再喝冰水了的。

許朝今的手掌撫在沙發上,心快要跳出來,她今晚出奇的膽子大,等醫生走了,看向蔣城聿:“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?”

你是所有人都這樣好嗎?如果不是,對她好是因為妻子身份嗎?

她是貪心的小女孩,得了他的好還渴望更多。

蔣城聿神情很專註,手撐在桌子上,看她:“什麽?”

許朝今的呼吸都放慢,頓了頓,躲閃了下他的目光。

呼氣又吸氣,問出口的確實另外一個問題。

“下周,我擔任首席以後第一次表演,您能來嗎?”

以前是出於禮貌,對於他尊敬多過其他,現在多了一份期待,他讓人畏而生情。

連表演也想他能坐在觀眾席。

“當然,”蔣城聿勾了勾唇角,眉眼顯得更俊朗,理所當然的同意,“太太邀約,怎麽能不去。”

許朝今看向他,島臺的頂燈暧昧而昏黃,他語氣那樣平靜,掩過她心間洶湧的海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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